六哥是明朝乐清县玉环乡人,姓周。有人讲,他在兄弟辈中排行第六;也有人讲,他一只手有六个手指头。反正大家都叫他“六哥”。六哥日吃一斗米,气力大如牛。他的口头禅是:“我像一把琴,丝弦藏在腹,遇事马上弹,弹尽天下曲。”
玉环乡有个芦岙村,村边有一座大宅,主人姓徐,人称“大宅司官”。他有五个女儿。这天,一个看风水的告诉他,要他把门关七七四十九天才打开,将来会有好结果。不成想过了四十八天,大宅司官心想看看到底是啥情景。大门不敢开,去开了窗户,“嘟”的一下子,窗门飞出了四只凤。大宅司官赶紧关窗门,把五凤小妹的脚钳住了。此后,五个女儿只剩下五凤小妹一个跛脚囡。
有一年,一股闽广海匪在披山洋被朝廷官兵打得人仰船翻,哭爹叫娘,没办法,只得缴械投降。他们的头脑叫孙度,看中了芦岙这块地方和附近的山场,就带着百把人住了下来。没过多少时间,就把大宅司官的一大片山场强占去了。
大宅司官寻孙度讲理,被骂得狗血淋头。到县里告状,县太爷讲,他们是受招安的,要同他们讲好。想动武,又打勿过。只好忍气吞声。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七传八传传到六哥耳朵里。周六听清楚问明白,一走走到徐家,对大宅司官讲:“我帮你争山!”大宅司官讲:“你头前的大山争得转,我酒菜摆起请你吃三天;左面的大山争得转,我囡五凤给你做老晏①。”
六哥二话没说,带着柴刀柴绳上了山。管山的黄胖道人一看有人来斫柴,又吹胡须又瞪眼:“哪个后生吃了豹子胆,敢到我孙家山上把树斫?”周六一听,哈哈大笑:“我斫你小树勿稀奇,斫你大树满天飞。”黄胖道人又眼瞪转像灯笼:“你强抢孙爷的树,先吃我老道的拳。”六哥一脚头把老道踢出八丈远:“我右手巴掌打死你这个黄胖昏道人,左手巴掌打死孙度老猢狲,斩尽杀绝匪性难改的人,拿回大山归还大宅司官原主人。”
黄胖道人一听是要争山,赶紧回去报告孙度。孙度手提铜锣八百斤,前街后街乱招兵,顷刻招起兵员千把人,要与六哥拼命。
六哥站在百丈岩头张一张,只见孙度的人马好像大头蜉姆②移过坑,心里慌了。百丈岩下有城隍庙。六哥从岩头跳到庙里,向城隍老爷许愿:“这场官司打得赢,我改换庙宇塑金身;金打椽皮根根到,银打香炉两龙抱;买来码砖铺地浪淌平,买来蛎灰粉墙画麒麟。”
愿刚许完,香炉里就冒出一株茅剑。六哥将它拔来当宝剑。一杀杀去七八百,一拔拔来凑成千,人头杀起像烂泥堆,人血杀起好驶船。
现在,芦岙附近的那座红山,传说就是六哥争山时杀的人血染红的。沙鳝采桑岭是六哥与五凤当年采桑的地方。百丈岩下还有一座六将军庙,那是人们为纪念六哥而修造的。清朝大沙头秀才林增辉有诗云:“不见徐娘旧日裙,漫传周六俨将军。前朝人物都陈迹,岭上遥看但绿云。”
①老晏:温州、台州方言,即妻子。
②蜉姆:即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