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必官有一个叔叔,平时很喜欢看戏,附近庙会只要戏班子一到,便早早恭候,场场不离;外地有做戏,也不惜远行,简直到了入迷的程度。
话说张必官得了宝剑天书以后,每天清晨闻鸡起舞,夜晚关门挑灯苦读,时间一长,竟误了农时,田地逐渐荒芜。叔叔看在眼里,唯恐张必官日后会拖累自己,经常骂道:“你这败子儿,日日弄剑读书,文不成,武不就,日后不讨饭来问我。”
张必官顶嘴说:“叔叔呀叔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你说我讨饭,以后不知谁讨饭。”
“哈哈!可笑,我会讨饭?我一不打赌,二不吃官司,就是守着眼前的家私,也不愁今后吃穿。我就怕你这败子日后讨饭讨到我门前。”
张必官听了这番话,心想露一手给叔叔看看。一日黄昏,张必官对叔叔说:“叔叔,今晚杭州灵隐寺有戏,行头足,把式强,你要去看吗?”
“杭州做戏怎么会让你知道?”
“我会算么,不相信,我带你去看。”
“可借太远,就是有戏,等我赶到时,戏班也早已走了。”
“叔叔,今晚要到杭州看戏也不难,依我三件事,包你看得到。”
“第一件,我带你看戏,身上不要带银子,我自有办法给你吃用。”
“第二件,你站在我背后,双手要搭着我的肩膀,双目紧闭,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决不能偷看。”
“第三件,到杭州后,你得一切听我吩咐。”
“晓得,晓得,乖侄儿,快点带叔叔飞,看戏要紧。”
张必官转身站好,叔叔战战兢兢,搭紧必官的双肩,两眼紧闭,屏心息气,只觉得犹如腾云驾雾。不到一袋烟功夫,远远听到锣鼓喧天,琴箫悠扬,喝采不绝,好不热闹。
“叔叔,灵隐寺到了,你睁开眼睛看戏吧!”
张必官话音刚落,叔叔双脚早已站在灵隐寺的戏台下,赶紧用手揉一下眼睛,抬头一看,只见台上武生英姿勃发,小旦神采飞扬,唱得字正腔圆有板有眼。
张必官站在叔叔身边看了一会儿戏说,“我去办点事,黄昏你看完戏,就住在灵隐寺,我给你一双铜钿,每顿吃饭付一个铜钿,每夜住宿付一个铜钿。你只放心看戏,三日后,我自会来找你。”
他叔叔看戏正看得起劲,一手接过这双铜钿,看也不看,就塞进衣兜,点点头只说晓得,只顾看戏,张必官当下就管自走了。
一出戏罢,他叔叔想起自己身在杭州,人生地不熟,肚子又咕咕叫饿,才想起晚饭未吃。来到菜馆,禁不住烤鸭味浓熏鹅香重,走进一问价格,都要好几个铜钿才够吃一顿,心里好生埋怨:这个张必官,那么小气,也不多给几个铜钿,好享享口福。后来想想还是看戏要紧,横比竖算还是有便宜可捞,也就想通了。来到一个饼店问:“老板,你的饼多少铜钿一个?”
“这位客官,便宜,便宜,只用得一个铜钿就够。”
他叔叔摸一个铜钿交给老师傅,买了一个饼充饥,贪这饼便宜想再买一个,一摸衣兜,奇怪!兜里仍然是一双铜钿。叔叔一阵狂喜,暗暗叫道:“地仙呀地仙,原来你还会变铜钿,想不到吃了一个铜钿,还会再走回来一个铜钿,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就这样,叔叔依张必官的吩咐,用一个铜钿日食三餐,另一个铜钿付房钿,仍然身边是一双铜钿。原来张必官送的是一对雌雄铜钿,只要有一个铜钿在,不管雌钿雄钿都会走回来。
两日过去了,他叔叔昼夜看戏,肚饿买饼充饥,日子过得还可以。到了第三天,本来想用一个铜钿买饼充饥,无奈连日吃饼,口味全倒。真想买鸡鸭换换口味,又愁一个铜钿不够用。后来一想,埋怨自己真笨,用了一个铜钿又多了一个,用两个岂不生一双?于是自作聪明,当真用这双雌雄铜钿买了—碗红烧大肉吃。肉刚落肚,就伸手在兜内等,自以为这双雌雄铜钿又会回到身边。那里料到,双手在衣兜里等了半天,哪里还有铜钿的半点影子?那雌雄铜钿再也没有走回来了。
尽管他叔叔捶胸顿足,呼天哭地,但是后悔已晚。在他乡为客,哪里去借钱吃用?逼于生计,只得沦为乞丐,一路讨饭才回到自家门,果然应了张必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