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的头几年,一部分国民党残余军队依仗着几艘破军舰,分散盘踞在沿海几个小岛上,不时对我沿海城镇进行骚扰和破坏。1950年6月前后,我在玉环县大队工作,玉环城关和楚门经常有敌人上来,当时禾秀同志率一个营驻守在洞头岛。这里地处瓯江口,是温州市的门户,也是敌人破坏的重要目标,任务十分艰巨。一天,突然得到禾秀同志在洞头岛阻击大股敌人窜犯的战斗中壮烈牺牲的消息,顿时,我的浑身就像浇了一盆凉水似的,悲痛之情难以言表。
禾秀同志是我在东方小学和雁荡中学的同学,又是一同参军的战友,我们俩有着很深的友情。他牺牲的噩耗传来,怎不叫我分外的伤心?
在东方小学读书时,我们就有了很好的感情,我常到禾秀家中玩。他家在离楚门镇不远的塘垟村,村庄坐落在河中央的一个小岛子上,到镇上先要乘用绳子拉的渡船,还要绕蛮远一段路。每当他在镇上办完事回家,我常常从水路把他送回。我们在河边随手借得一条水船,一起划着浆,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他的家,然后我再一个人把船划回。
我和禾秀一起在雁荡中学读书的时候,更是亲密无间。我和禾秀及玉环的其他几位进步同学常常在一块玩。星期天,我们就在一起谈论时事,或一起出去看些进步小说。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读艾思奇著的《大众哲学》。偶尔我们也谈论到马列主义问题。可是那时我还搞不清楚什么叫马列主义。雁荡风景优美,我们结伴出来总要找密林深处或溪涧深谷活动,有时遇到下雨,就找一处偏僻的亭子,在那样的环境中学习,自然更觉幽静可宜。星期天,我和禾秀同学也喜欢到一些风景点去玩,如大小龙湫、三折瀑、灵峰、灵岩、观音洞便是我们常常出没的地方。有时我听禾秀和别的进步同学讲浙东抗日游击队打日本鬼子的事迹,他们讲起我们的游击队如何化装混入敌人占领的城镇,如何机智勇敢地消灭小股武装敌人,讲得真是活灵活现,十分生动,叫人听了既过瘾又向往。
有一个学期,我和禾秀同学同住一个大宿舍,而且我和他还是床连着床,头挨着头,睡觉的时候也可以说悄悄话。禾秀同学比我稍大几岁,他待我就像照顾亲弟弟一样。那时我身体较弱,晚上睡着了会抽脚筋,有时甚至会痛得叫起来。禾秀同学惊醒后,总是马上起来给我揉脚肚子,直到揉得我完全消失疼痛为止。兄弟般的友谊,多少年来我始终牢记在心里。
1945年开春时节,我和禾秀、林存邦、林建勋、陈清和、郑云卿6位同学,在玉环党组织的指导下,一同参加了永乐人民抗日游击队伍。参军后,我们6个人被分配在不同的三个中队当文化教员。禾秀同志很爱军事,只要有战斗的机会,总要积极参加。组织上为了多培养一些军事干部,曾让他到班里当班长。以后有一段时间我和禾秀同志不在一块工作,我随总部队进仙居山区行动,禾秀同志所在的部队在乐清湾海上活动。1948年,我在括苍支队第一中队当指挥员,上级分配禾秀同志来我中队任分队长,我喜出望外,我们又有计划在一块工作和生活了。我那时年纪轻,性子急,处理问题往往简单化,对后进战士缺乏耐心细致的教育,而且工作经验少,也缺少办法。禾秀同志及时坦率地指出我的缺点,帮助我想办法带好部队。我们经常在战士就寝后促膝谈心。他不仅是我亲密的战友,同时仍然像兄长一样关心我,支持我,使我感到格外的亲切。禾秀同志平时和战士们打成一片,他喜欢体育活动,常和战士们一起在球场上追逐赛球。他又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笑起来总是眯缝着一双眼睛,叫人看了特别喜欢。他尽管唱歌水平不高,不大好意思引吭高歌,但仍常常轻轻地哼着歌曲。可惜我们在一中队一起工作的时间很短,不久,由于工作需要,组织上又把禾秀同志调到其他部队去了。
以后一段时间,解放战争的形势发展很快,浙江部队连续作战,整个地区的城镇逐个解放,我和禾秀同志也很少有机会见面。想不到禾秀同志为保卫革命的胜利果实,竟突然英勇牺牲了!悲痛之余,我又为党有这样的好儿子,浙南游击纵队有这样的好战士,我有这样的亲密战友而感到骄傲。
禾秀同志:在我们人民共和国的旗帜上,有你血染的风采;你光辉的形象,将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安息吧,禾秀!